邵秋白逼迫自己冷静下来,从理查德口中问出秦泽宇所在的医院。
他冲出宿舍,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的医院门口。
医院楼下有人在等他。
邵秋白穿过一片黑暗的花坛,跑向亮着灯火的手术楼时,两个人突然从树木的阴影中走出来,拦住他。
“邵秋白?”秦江涛道:“来得正好,我有话和你说。”
邵秋白早就从理查德口中得知了他的身份,对于幕后主使,他用尽心底的最后一丝理智道:“请让开。”
“别不识好歹。”秦江涛挥手让方奇抓住他的胳膊:“你还年轻,不懂,我这是在救你。”
“秦泽宇的情况怎么样?”邵秋白问。
秦江涛看到他的肩膀连带手臂都在微微颤抖,以为邵秋白听进去了自己之前的话,叹了口气,道:“很难说。”
“秦泽宇真是多灾多难,红斑狼疮还没有彻底复发,又遭遇车祸。”
“车祸也是刺激源之一,就算这次能抢救过来,谁知道会不会使病情恶化?说不定现在就有一些器官已经造成了严重损伤。要不然……”
“要不然秦董事长和秦泽宇的私人医生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点叫你过来,很明显是在拿你做他的储备器官库。你随时都有可能被他们绑上手术台,这不是危言耸听。”
“我知道你们年轻人看重感情,我也很欣赏这点。只是,你要想好为了秦泽宇值不值得自己赔上下半生。你还有几十年的人生,很长,可以做一些有价值的事情,不值得为一些不相干的人牺牲……”
“秦先生。”邵秋白冷静下来,示意方奇放开他。
他注视着秦江涛,眼圈微红,目光却是深沉有力的。
秦江涛心头一紧,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在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眼中看到如此深刻的情绪,像是激流下的暗涌,稍不留意就会被卷入其中,跌得尸骨无存。
黑暗又危险,在盛夏的深夜中令秦江涛脊背上泛起一阵战栗。
他几乎要怀疑自己堵错了人。
明明,明明邵秋白在秦泽宇面前永远是一副温顺听话的样子,什么时候他还有这样一面?
邵秋白走近一步,忽然挥拳,打在秦江涛的脸上。
“砰”一声。
秦江涛猝不及防,身体歪向旁边的石桌。大理石的冰凉渗入衣服,后背一阵凉冷意。
他听见邵秋白在自己耳边道:“你知道吗?秦先生,对我来说,秦泽宇从来不是‘其他人’。”
“他是我的命。”
“我恨不得把他融入我的血肉里。假如我的身体、我的一切、我的血肉和器官能对他起到丁点作用,那是我的荣幸……”
说完邵秋白不再看秦江涛一眼,他像是一分一秒也不愿耽搁,跑向手术楼的方向。
方奇同样被邵秋白的举动吓了一跳,他睁大眼睛望着邵秋白的背影,好半天才想起上前搀扶秦江涛。
“秦总,接下来怎么办?”方奇小心翼翼地请示。
秦江涛似乎没听见他的话,他捂着迅速肿起的脸,回忆邵秋白的眼神,心惊肉跳地感叹了一声:“疯子。”
·
秦泽宇的抢救室在手术楼一层。
邵秋白冲进走廊的时候,看到等在门外的不仅有理查德医生,还有一名老人。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秦泽宇的祖父,那位……传说中要和秦泽宇一起把自己绑上手术台的秦董。
秦老爷子听见声响,抬起眼睛看了邵秋白一眼,没有任何表示。
他身边的理查德医生则站起身,严肃地朝邵秋白走来,将他拉到一旁的角落。
“邵,”他低声道:“秦有东西留给你。”
邵秋白看着他从衣服里掏出一个塑料证物袋,里面的恒星I3上还沾有红色的血迹。
手机屏幕已经在车祸中摔裂了,但收件箱里的内容完好无损。
邵秋白颤抖着划开未发送的那条短信,几乎能想象到秦泽宇是怎样在遭遇撞击的汽车里拿出手机,一字一字打出这些话的。
“另外,你不用担心了。”理查德又道:“秦在几天前让律师起草了一份遗……协议,写明自己在病重失去意识的情况下拒绝一切形式的器官捐献,并对自己的财产另行分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