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五日寅时,左叶叶身亡。
左府大办丧事,入眼皆是一片死寂,府内处处环绕着白坯布,下人们亦身披麻衣,头戴白帽。
小红手中拿着一叠白色的?布条,系在?小姐院中的?那棵老槐树上,每根树枝上都?系了?两三根,还未发芽的?槐树上白布飘飘,一阵风过,撩起的?布条发出了?微微的?响动。
系好最?后一根,小红眼角不知不觉又红了?,她口中喃喃道:“小姐,您不在?了?,老爷怎么办啊……”
左老爷三日不吃不喝,守在?左叶叶的?灵堂前,不说话,也不哭闹,两眼空洞发直。
前来哀悼的?人,见到左老爷这般,都?不忍相看?。
就这么硬生生的?扛着,眼看?左老爷面容青白,嘴唇干裂,原本圆润的?身子瘦了?一大圈,府内下人不落忍,上前劝说左老爷却谁的?话都?不肯听,管事的?都?怕小姐还未下葬,老爷又病卧在?床,急的?焦头烂额。
而叶声此时也满目焦急,她就站在?左老爷身旁,陪了?他三日,在?左老爷耳旁不断说道:“爹,你就吃点东西吧,吃不下喝些水也行,这么干熬着,身体出了?毛病怎么办?”
叶声的?声音如?同看?不见的?空气?,无人能?够听到,左老爷依旧守在?灵堂前丝毫不动,眉眼都?未曾变动一下。
她用?了?各种办法,左老爷都?听不见她的?声音,叶声满身疲惫的?陪在?左老爷身旁,第一次体会了?什么叫做人仙有别,若没有凡身供她使?用?,连基本的?沟通都?做不到,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小土地见状,也于心不忍,给叶声出主意道:“你别说了?,说再多左老爷也听不见,不如?写下来试试。”
叶声眼眸一亮,立即跑回自己?的?屋中,寻了?纸笔,寥寥草草的?写了?几句话,然?后叠好那张纸,放在?床垫下面,还故意挪动床榻引来了?小红。
小红闻声进屋,以为是有贼人趁着府内办丧前来偷东西,她红着眼四处找人,还带着哭腔喊道:“我家小姐尸首都?还未下葬,便胆敢前来偷小姐的?身前物,你死后是要挨千刀万剐的?,再不出来我便喊人了?!”
叶声站在?她面前一阵扶额,她从前怎么不知道小红这么能?说会道,然?后伸手又推了?推床榻。
小红终于发现床榻被挪了?一些位置,她立即上下翻找查探,察觉到无人在?屋内后,便以为是床榻朽坏了?,却没想到在?床垫下面,发现了?一张纸,小红惊喜万分,捧着那薄薄的?纸急慌慌的?赶去了?灵堂。
“老爷老爷!这是小姐给老爷留的?信!”
小红的?话,可算是让左老爷抬起了?眼,他立即拿过那张纸,急切的?摊开查看?信中的?内容。
【爹,是不是又没按时吃饭?女儿可都?看?着你呢,我现在?十?分生气?,你要好好吃饭,好好生活,好好赚钱,给女儿做个好榜样,别想偷懒,我真的?在?看?着你啊!】
左老爷读完信,看?着上面歪歪扭扭算不得好看?的?字,两手微颤,忽的?呜咽出声,泪如?雨下。
这是他女儿的?字迹。
小红也眼睛通红,管事的?抹了?抹眼泪,赶紧命人端膳食来,左老爷终于肯用?饭了?。
“丫头,爹都?听你的?。”
叶声立在?一旁,亦笑了?:“我爹最?棒了?。”
七日后,左叶叶的?尸体下葬了?。
左老爷将爱女葬在?了?妻子的?墓旁,而洛州城里许多百姓也都?跟随着灵车一路到了?城郊外的?墓地。
有岚风、钱妈妈、春风楼的?小厮们、猜灯谜的?老板……竟然?还有画额摊的?婆婆。
一身腱子肉高又壮的?岚风,怀里捧着一盘澄黄的?鱼肉,跪在?左叶叶的?墓前哭诉道:“小姐,都?怪我没有日日护在?小姐身边,如?今连新研制的?松鼠桂鱼小姐都?还未尝过一口。”
一旁春风楼的?小厮也纷纷上前,叶声甚至都?认不清谁是谁了?,只听那些小厮说道:“每次左府小姐前来,都?会赏我们银钱,就这么一次次攒着,现在?连娶老婆的?本钱都?有了?,多亏了?小姐的?打赏。”
钱妈妈也道:“小姐时常光顾我们春风楼,心眼又好,遇到什么事都?不发脾气?,楼里上上下下几十?号人,近乎半数的?都?是靠着小姐的?银钱养活的?。”
猜灯谜的?老板亦点头惋惜道:“小姐心善,即便无甚学识,但性?情?豁达,开朗可爱,十?分惹人喜爱。”
“是啊,重阳节那日,小姐借了?一点雄黄酒,却给了?老朽不少银两,老朽至今都?记得。”画额的?老婆婆佝偻着背,如?是说着。
前来的?百姓们,皆是诸如?此类,数不胜数。
叶声傻呆呆的?站在?人群后面,小土地用?杖子戳了?戳她的?胳膊,目瞪口呆道:“你什么时候做了?这么多好事?”
叶声哭笑不得:“我是真的?不记得了?。”
而且,这能?叫好事吗……不过是她洒钱洒惯了?,逢人便给银两,出门好办事啊。
用?钱维系人脉一事只能?怪左老爷,全是他爹教的?。
而左老爷也未曾想到,自己?女儿在?洛州城中如?此受人爱戴,心中不禁隐隐自豪了?起来,亦为左叶叶感到骄傲,两只小圆眼不禁通红。
叶声看?在?眼里,默默叹气?:爹啊,这事真不必骄傲……
左叶叶的?葬礼便这般宏大的?落下了?帷幕,也令洛州城的?百姓们倍感唏嘘。
叶声和小土地回到了?左府后院,小鲤鱼正在?池塘中欢腾的?蹦跳着,一边蹦还一边自言自语:“这样化形了?吗?那这样能?化形吗?”
小土地看?着她面露不解:“化形是术法,又不是蹦啊跳的?就能?化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