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场景无序变换,高台瓦解,宫殿又?拔地而起,这个世界诡异而不符合常理,再后来的场面,颜颂怎么都不愿意?去看?了。
无非就是梅且歌毁掉了重无极最珍贵的“收藏品”,无知的女人终于惹怒了他?,重无极阴恻恻地笑,决定处死这个心狠手辣的妇人。
疯癫状态的梅且歌根本不能称之为“人”,没了尊严,她便?滚落在泥潭里,昔日飘红的衣摆被泥浆裹住,沉重又?恶臭,坠得她起不了身,只?能越陷越深,在泥淖里挣扎,她甚至还想?将?稚子踩在脚下,以逃离困境。
“为何不看??”冷冷淡淡的声音从耳边飘来,颜颂悚然,他?一双眼睛瞪圆了,惊诧地看?着身边人,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身旁人中衣领口大开,露出了结实的胸膛,他?随意?地披了件玄黑外袍,身形挺拔如松,容貌英俊,只?是眉宇间发?黑,透着阴鹜。
“程谋?”颜颂沉了嗓音,眸中两刃毫不留情,闪着霹雳寒芒,直朝程谋刺去。
567道:“宿主,你不必管,这是程谋留在幻境中的一个幻像,他?没有意?识,只?不过是当初程谋在进入幻境时?心生?感?慨而留下的影子。”
听见567的解释,颜颂才松了口气,可这一口气还未舒顺,他?就明白——程谋什么都知道了。
“惨惨蔽衣风雪夜,今生?有子不如无*。”
程谋嗓音沙哑低沉,他?的声音向来低沉冷然,此时?此景,字字句句竟像是在冰里浸泡着,单拎出来时?,像是能凝着所有的寒气,逼进体内,叫人不寒而栗。
除了冷,颜颂还从程谋的声音里听出几许无措与怅然。
身居高位又?怎样,掌握无限权力又?怎样?生?死离别,该经历的,样样都要经历。
颜颂咬着牙,抬眼去看?幻境。
眼前所见早都发?生?了变化,他?所看?到的不再是恢宏的宫殿,而是惨惨的雪夜,无垠雪原反射着月亮冷白的光。
一位将?死的母亲抱着她的稚儿,在无人所至的荒原里,嚎啕大哭,哭得心肝俱颤,她悔,她恨,她难得清明,她怀中的孩子像是感?受到了母亲的悲意?,呛咳两声,竟也哭了起来。
没有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
婴儿清脆响亮的哭啼声叫人心烦气躁,旁有一侍从满脸不耐:“走了走了,快把那个扫把星放下,要是被魔君发?现我带你出来咱俩都要完蛋,你别磨磨蹭蹭,你想?死我可还想?活。”
人之将?死,梅且歌竟没再发?疯,她眼中含着泪迹,却半个字都说不出来,她只?能徒劳地在他?额头轻轻亲了一下,然后掏了许久,才将?自己身上一块稍值钱些的玉佩塞到程谋的襁褓里,然后含着泪,任仆从粗鲁地推搡着她,回了魔宫,等?待第二天天明时?分的行刑。
茫茫风雪夜,幼儿程谋,从那一瞬间起,没了父亲,也没了母亲,成了孤儿,而颜颂也不知梅且歌是否寻来了代替程谋去死的孩子,抑或者说,梅且歌根本不必寻找替身,重无极并不会在乎多死或少死个孩子。
颜颂下意?识地去看?身旁程谋幻像的表情。
亲眼看?着亲生?父母抛弃自己,不管怎样,都不会是太好的滋味。而且魔宫里一个死囚,竟能被仆从带出,不用看?前面,颜颂也知道梅且歌要与那个仆从进行什么交易。
程谋还是那副冷漠的样子,若不是颜颂足够了解他?,根本就会无视了宽大的炮袖下,程谋那一只?发?抖着的手。
傲视修真界怎样?万人之尊又?怎样?到头来,无人伴身侧,无人共枕眠,就连追忆往昔,都要靠着那点模糊可怜的记忆,追至细节处,都要仔细想?一想?——当年,我是这么做的,还是那样做的?
颜颂忽然很心疼,如果他?没回来,那程谋该怎么办?娘不疼,爹不爱,身边无人,那余下的十年,百年,他?要怎么过?
他?不愿再看?眼前的画面了,梅且歌已被极刑处死,死无全尸。
这种画面,对母亲的孩子来讲,无疑如凌迟。
颜颂叹息着,正犹豫该如何打破幻境出去,忽觉大地一阵颤动,眼前场景分崩离析,所有的场景幻化成点点荧光,蹿升向上,随风飘散。
颜颂愕然转头,如墨的发?丝散乱在了风里。
是程谋。
程谋站在他?身后,气喘吁吁,脸色透着不正常的苍白,整个人似乎太过于孱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