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昔和言灵去瞧苏氏的时候就瞧见苏氏苍白着一张脸躺在床上,好歹是脱离危险了,只是神智还有些不清楚。
别看着言灵平素里大大咧咧的,这时候当即就哭了,倒是怀昔,虽说现今有女夫子教学,但女夫子还没同她讲到死别上来,她还以为死了的人不过是去天上了,迟早有一日还会再相见,于言灵自是不能感同身受的。
她当下便劝道:“灵儿,母亲这不是没事吗?你莫要哭了。”
她这话不说还好,一说言灵瞬时就怒了:“嫂嫂这是说的什么话?难不成……”你还盼着母亲有事?
她将冲动之下将要脱口而出的这后半句话给咽了回去,兄长说过,口出伤人最是难以弥补,她忍了忍复又道:“母亲平素里待你是极好的吧?什么都先紧着你来。”
怀昔这番话确实没说对,可是她没有旁的意思,一时被言灵的态度给吓着了,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你知不知道要是母亲真的出事我就再也见不着母亲了!我们就再也没有母亲了!”言灵顿时嚎啕大哭了起来。
怀昔如遭雷击,什么叫‘再也见不到母亲了’?
她看了看床上迷迷糊糊的苏氏,又看了看言灵,放在身侧的小手紧握成拳。
苏氏身边的王嬷嬷见状,忙劝道:“王妃、郡主,你们莫要担心,陈神医已经来瞧过了,老王妃已经脱离危险了。”
怀昔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她跨步上前握住了言灵的手臂,一双大眼睛再不见往日明亮,已是雾蒙蒙一片。
“你说啊,灵儿,什么叫‘再也见不到母亲了’?人死了不是去天上了吗?等有朝一日,对,有朝一日,就都能见到了,只是可能相见的日子要长些,怎么会……”
“你在说什么啊?”
言灵知晓怀昔跟寻常人不同,也知晓她有双面性子,但一个十四岁的人,连什么是死亡都不知道,也真是叫她匪夷所思!
她当即对怀昔不耐地吼道:“死了就是死了,死了什么都没有了,就算投胎转世那也与我们无关了,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去天上看着,骗三岁小孩儿啊!”
彩雀在一边本想阻止言灵的,但已然来不及了,她已经不管不顾地将这些个话说出口了。
“你骗我!”怀昔陡然放开了言灵的手臂,捂着耳朵脚步踉跄地往后退去,“你骗我!爹爹说过,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她依稀又想起了母亲去世时,她跪在灵堂前哀哀哭泣着,然后爹爹就指着天上说母亲在天上看着他们呢,她希望怀昔能笑,然后她就笑着将母亲送走了。
后来父亲临终前也是如此同她说的,说总有一日他们会相见的,死亡并不可怕,只是他们不能时时相见罢了……
她也这样笑着送走了父亲。
她恍惚间,似乎又听到了文国公府的那些个人的声音。
祖父指着她的鼻子说她是扫把星,秦姨娘说她是个害人精……
人人都说她是个冷血的人,父母死了都还在笑,是啊,人都死了,为何还要发笑?
她好像忘记了些什么、忽略了些什么,不然挂满白幡的屋子里人人都在哭,为何独独她在发笑?
原来是父亲在骗他,不然为何这么多年了她还是没有见到他们?
她眼前一黑,只恍惚听得有人在唤她,然后就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再听不见任何声音了。
待她醒来时,外面天儿已黑透了,只是不大太平,西风呼啸,刮得人心慌,但屋内还燃着烛火,明明灭灭。
她没有动,只是双眼无神地看着床顶,就在这时,狂躁的西风将未掩实的木窗刮开了,‘砰’地一声,木窗打在了墙上,西风‘呜呜’地灌进来,她好似陡然被惊醒般,大叫一声。
一直守在她床脚的彩雀被她这一声给惊醒,迷蒙地抬起睡眼看来,却见怀昔已经躲在了床角处,双眼惊恐地看着被风刮开的木窗。
她就要伸手去安抚怀昔,被她躲开了,她只得作罢。
“王妃放心,奴婢这就去将窗户关好。”
话罢,她顶着寒风慌不迭将窗户关好了,而一直守在外间的阿瑶也进屋来了。
“怎么了?王妃可是醒了?”
彩雀点点头:“被吓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