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桑紧紧抿着嘴唇,笑着点点头。
这不是自暴自弃后的自我安慰,而是宁缺坚定的认知,北山道口那些勇敢的侍卫都差点战胜一位大剑师,那么他凭什么不可以?这个世界上没有真正无敌的人,那些世外高人依然是人,那么他就可以战胜他们。
那个世界上,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发现自己能力其实很差,无法完成一直以来的梦想时,他们会失落会痛苦会自卑甚至自闭,然后有很多人会沉浸在这种痛苦或是成功的幻想之中,把自己关在心灵的囚笼之内不停挣扎希望回复从前。
发现自己写不出能够藏诸深山流传千世的新四大名著之青楼梦便把自己关进山村三十载天天喝点稀饭披着头发拿左手当红袖添想便以为自己是曹雪芹?
宁缺从来不是这样的人,做不成曹雪芹他就去做金庸,做不了皇帝他就去做书法大家,做不了将军就做大学士,做不了修行者那又如何?
在一条路上走到黑走到死的人并不能算错,虽然他们身边的人会受苦,但他们最后甚至可能获得成功,可是有意志决心马上选择一条新路的人或许更值得尊敬。
生命这个好家伙,让他猛回头比让他一直走其实更需要勇气。
几天在希望失望之间周转折腾,宁缺的心情有些不痛快,然后痛快不再去想,无论痛快还是不痛快,都非常适合饮酒谋一醉,恰好这个夜晚桑桑的病又犯了,小脚冰的像两根冰树枝般,于是主仆二人拍开一罐烈酒痛痛快快地喝了一场。
一大罐烈酒小侍女喝了大多半,宁缺却是先倒下的那个人,桑桑艰难把他搬到垫子上,然后把被褥掀开搭上,自己也钻了进去,习惯性地把小脚塞进他的怀里。
伴着弥漫的酒香,宁缺做了一个梦,在梦中他感觉身边再次出现那片暖洋洋的大海,只不过这一次他没有像以前那般伸手去捉去捞却发现自己只能徒劳地捞到一场空,应该是吕清臣老人的话起了作用,这一次他非常清楚自己是在做梦,所以他站在那片暖洋洋的海里,像一个陌生人或者说旁观者冷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
不久后,罗毅回到了马车里,他一眼便看见,车厢内,宁缺侧卧在垫子上,身上的褥子早已被掀开一大半,他的额头上全部是汗水,怀里紧紧抱着一双小脚,小侍女脚上的肌肤比身上别的地方要好很多,纯白似雪,看上去就像两朵瑟瑟的小白花。
他蹙着眉头不时撇撇嘴,不知道梦里面在想什么,双脚在褥子里下意识里蹬动着,不知道触到了何处,觉得很舒服,脸上露出满意的神情,不再动弹。
不久之后,罗毅便看到宁缺醒了过来,他眼瞳里满是惊恐之色,他一把扯开衣裳,双手在胸口紧张摸索,只摸到一手滑腻的汗水,并没有摸到破裂胸骨外悬着颗破碎心脏,不由后怕的拍了拍胸口,急促的呼吸过了很长时间才重新变得平缓。
“怎么?做噩梦了?”罗毅淡淡问道。
“嗯!”宁缺点了点头。
罗毅没有去问宁缺做了什么梦,只是淡淡说道:“永夜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