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庆皇子沉默片刻后说道:“如果做到了灭情绝性,还是无法看破选择,那谁能看破?”
二师兄看着他,面露淡淡怜悯说道:“灭情绝性,说明性情之中本来便有恐惧,无论是对选择还是别的。我虽不知道你们先前看到了什么,经历了什么,但我大概能想到宁缺和你的不同,他的性情之中本无恐惧,所以不需要像你这般艰难地抹去本心。”
隆庆皇子盯着他的眼睛,带着强烈的不解问道:“恐惧本就是人的天性,只要是人就一定会恐惧,宁缺他也是人,他的性情之中怎么会没有恐惧的存在?”
二师兄沉默了很长时间,似乎觉得这个问题确实有些令人疑惑,摇头说道:“或者这是小恐惧与大恐惧的区别,你们都能战胜本能里的小恐惧,但若是生死之间、昼夜之间的大恐惧,情形便又不一样。”
隆庆皇子听懂了这句话,眉梢猛然飞起,问道:“你是说宁缺没有信仰。”
二师兄回答道:“也许如此。”
隆庆皇子怔了怔,旋即自嘲伤感一笑,喃喃说道:“因为信仰过于坚定,所以输给了一个万行绝对以己为先、没有任何信仰的人,这叫我如何能够服气。”
二师兄沉默片刻后说道:“宁缺或许也有信仰,只是那份信仰在他的心里藏的太深,石径上的幻境无法激发出来,甚至有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心中真正的信仰是什么。”
这时候,陈皮皮背着昏迷中的宁缺,气喘吁吁地从巨岩上艰难地走了下来,每走一步他脸颊上的肥肉便会轻轻颤抖,像极了湖里的波纹。他很清楚宁缺是因为今日精神世界受到的冲击太大,身体消耗剧烈,而最后成功登顶放松的又过于突然,所以才会昏厥过去,所以如大青树下面容宁静的师兄师姐们一样,并不是太过担心。
隆庆皇子看着陈皮皮的背影,听着青树下方隐隐传来喊小师弟拿水的声音,眼瞳微缩,想起掌教大人和那个女人用偶尔提起的某个人,不可置信问道:“这……就是他吗?”
二师兄看起来根本没想过隐瞒陈皮皮的身份,点头说道:“就是他。”
隆庆皇子怔怔看着被那个被到处使唤的胖子少年,想起掌教大人和那个红裙女人提起他时的唏嘘悔怅或是怒意,实在有些难以适应传说与现实之间的反差——被掌教大人感慨比那个人还要有天份的观中少年,在书院二层楼里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师弟!
看着眼前的画面,他忽然发现自己今日的遭遇也并不是那般黯淡和难以接受,沉默片刻后叹息说道:“像他这样的真正天才,在书院二层楼中居然也要被你们使唤来使唤去,我起始还想着登山之后能一举惊书院,现在看来真是愚蠢的狂妄。”
“真正的天才到哪里都是天才。”
二师兄顺着他的目光望向青树处,说道:“他在观里既然是天才,在我书院后山当然也是天才,虽然比我当然还是要差上不少。你也不用过于失望,其实你今天的表现已经非常不错,如果不是宁缺比你多了两分天地人和还有幸
运,我现在应该会很高兴地在后山迎接你。”
隆庆皇子叹息一声,长揖为礼,转身向山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