拨换城城墙地基是由錾石砌城,墙体上部是红土夯筑,带有西域的厚重风格,但城头主楼却出正儿八经的歇山式屋檐,城楼木柱斑驳,看上去很有年代感。
他们二十人牵着马匹进入城中,迎面可见开阔的空地,商栈和馆驿用木栏隔出牲畜圈,一支支的骆驼和马队就在这木栏中蹬踏着黄土。街道两旁的房屋皆是土木建筑,几尺厚的土墙能够起三层楼,墙中探出房檐瓦脊。
城中也有酒肆和青楼,不过也是土墙夯筑,木梁搭顶,就连屋顶上也是未曾烧好的泥胚瓦。
唯一用錾石建筑的是拨换城使府邸,正中的大屋是波斯风格圆拱顶,两边在平顶屋的基础上搭建了重檐悬山顶,简直是中西合璧的代表作。
李嗣业让众人在驿站喂马等待,他只带着田珍和藤牧往城使府而去。
站在圆拱门外的是穿着白色长袍的波斯仆从,自从萨珊王朝被大食征服后,大批的波斯人流亡到西域,甚至来到长安,这其中就包括波斯的末代王子卑路斯。
“尊敬的客人,你来城使府邸有何贵干?”
李嗣业扭头示意藤牧将公函取出,握在手中说道:“我是第八团新任校尉,特来求见城使。”
仆从躬身抱胸,低头说道:“请容我进去通禀。”
等了不大一会儿,这仆从走出,脸上换了一张笑容,连嘴角的胡须都翘得老高:“李校尉快快请进。”
李嗣业进入圆拱顶大屋中,只见房间地面上铺着地毯,四周放着待客胡床,波斯矮几。赵崇奂本来坐在胡床上,看见李嗣业笑着站起来拱手迎接。
他仔细一看,这位城使头上缠着白色的裹头布,穿着一件对开领胡服袍子,肩上还披着白麻带子,两个手腕上都戴着珠串,如果不仔细看他的国字脸盘,还以为面前站着一位胡人呢。
李嗣业顿觉好奇,西域的许多胡人都穿圆领袍接受汉化,你怎么还胡化了?
赵崇奂笑着抖擞着自己的袍子:“你觉得这个奇怪,不奇怪,我内人是萨珊人,这些东西穿着简单,没咱们汉人那么多讲究,我都习惯了哈。”
“随便坐。”
李嗣业盘膝坐下来,田珍和藤牧分别坐在他的身后两侧。
赵崇奂吩咐他的仆从:“把咱家的葡萄珍酿曲出来,请客人尝尝鲜。”
李嗣业摆手拒绝道:“我今天来只为公干,不吃酒,如有宴请,改日再聚。”
“好,既然如此,我自己独饮。”赵崇奂从仆人手中接过酒樽和琉璃盏,左手斟酒,右手端起杯子往口中倾倒。
“真不容易啊,李校尉还不知道吧,振威校尉赵卢水已经被押到了龟兹,这辈子算是无出头之日了。”
李嗣业拱手问他:“其中曲折是非,还请赵城使相告。”
“其实这件事情说来话长,还记得开元二十三年,突骑施铁骑沿着天山南麓进犯拨换城,第八团校尉朱仁惠带领两率共两百余人退守烽燧堡,坚守二十多天水尽粮绝,最后死剩下多少人来着,可能是八个,也可能是九个,最后盖嘉运率北庭兵来救。活下来的人授勋还乡。”
“真正的第八团其实已经死光了,现在这个,不过是从各个折冲府抽调,再加上新应召的募兵拼凑而成。”赵崇奂调侃地笑着说道:“这些人多是从各个团,各个率中不愿意要的刺头,赌鬼,还有色胚。你说这么多渣滓堆在一起是什么,不就是乌合之众吗?和朱仁惠校尉校尉率领的第八团完全是天上地下两回事儿。”
李嗣业眯着眼朝他摊开手:“赵城使,你说了这么多,还是没说到点儿上,这和赵卢水撤职入狱有什么关系,与我又有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