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总有军令从龟兹镇都护府那边传过来,要求安西与突骑施边境各城,守捉和烽燧堡加强防守,严加训练。有经验的老兵和军官都知道,这是快打仗了。李嗣业也知道,不过他是某种不能言说的未卜先知罢了。
这一日,他牵着马返回至拨换城的街道上,马背上驮着从附近山坡上打来的羚羊,身后跟着田珍和藤牧。
“李嗣业!”
一个粗犷的声音从街道上传来,三人诧异转身,却见一个脸盘上长满络腮胡的军官,身后也跟着三五个穿土黄袍子的唐军,恶形恶相地朝他们走过来。
田珍、藤牧心生警惕,主动挡在李嗣业面前,手摁着腰间的刀柄。
李嗣业朝二人摆了摆手说:“不必这样如临大敌,此人没有恶意。”
两人向后退到一边,那络腮胡汉子已经拱着双手来到面前,只是他面生横肉,即使是笑,也让人看起来发渗。
“李嗣业,李校尉!来第三十三折冲府上任这么长时间,不与我们这些同僚结识,你是要关起门来单干?这我就要怪你不懂规矩啦。当兵上战场,最重要的是身边的袍泽,关键时候能保护你的后背。我们这些带兵的校尉,最重要的是侧翼的兄弟团,关键时刻能帮你们断后。你若是人缘不好,带兵陷入敌阵,都没人愿意来救你。”
这个人他们三人从未见过,竟跑到李嗣业面前一通数落,看得田珍和藤牧都张大嘴巴不说话。李嗣业根据前世并不算丰富的社会经验,很简单也能够判断出,这是一位自来熟。
李嗣业也笑着拱手道:“你一定就是第三团任承嗣任校尉了,实在不好意思,我刚到第八团,碰到一大摊棘手的事情,实在是抽不出时间去拜会各位同僚,等三日之后,我定把三十三府所有校尉,和诸位混个脸熟。”
任承嗣的直言相责虽然不无道理,但李嗣业也并非不通规矩。他刚到任时第八团说成是危机四伏,上下离心也不为过。缺了四个月饷钱的兵卒们就像即将被点燃的炸药包,而他们过去对于朝廷,对于盖嘉运的怨气,很有可能会发泄在他这个新任校尉身上。
如果他选择在那个时候拜会同僚,这些倨傲的团校尉们会摆正姿态和他相交么,会不会对他报以同情或者是轻视?
还是现在好,所有问题迎刃而解,他李嗣业的名头也响亮了,能够短短在一个月的时间内,能将第八团把控到现在这个地步,他完全可以傲视面对第三十三折冲府的各位校尉,甚至还可以高抬下巴对他们说,在座的各位都是弟弟。
眼前的这个弟弟任校尉一把抓住了李嗣业的手腕,笑着说道:“何必三天后,改日不如撞日,今日我与第五团袁棠校尉,第九团韩章校尉,第十二团赵元韦校尉在城中酒肆特为你攒下美酒,而且酒肆店家有正宗的长安水盆羊肉,快快跟我来!”
李嗣业不好挣脱,只好对田珍藤牧说:“你们也一起过来。”
拨换城的胡姬酒肆有三层,三面的版筑墙近二尺厚,筑了三丈多高,其余楼板屋顶都是由木料搭建而成,附属建筑吸取了波斯人平顶屋的风格,远远望去有龙门客栈的既视感。
今天三十三折冲府的人把整个酒肆包圆儿了,坐在楼下的,都是几位校尉身边的亲卫和随从。田珍藤牧也主动留在楼下,李嗣业被任承嗣邀了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