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韩章愈发来了兴趣,又拱手对李嗣业问道:“那依李兄所见,安西都护府会如何应对”
这话算是问到点子上了,李嗣业立刻根据他脑海中早已未卜先知的记忆,略作编排说道:“当然是扶持一个,灭掉另一个。不管是黑黄二姓哪一方前往都护府求援,盖中丞都不会放过这千载难逢的立功机会。我估计这两家都会去求援,但由于黑姓可汗吐火仙是苏禄之子,而黄姓可汗是娑葛之子,曾经与苏禄有数场恶战的盖中丞,自然会厌恶黑姓而扶持黄姓。当然,这些都需要朝廷上下商议定夺,所以我估计等到出征突骑施,拿下碎叶镇时,已经是明年六月份以后了。”
这些众人倒是能够猜得出,如今已近十月,碛西天气已经开始转寒,突骑施使节尚未到来,等他们与安西都护府知会,再报知朝廷,再等朝廷把旨意发下来,然后调动军队保障后勤队伍,再通知石国、史国、拔汗那等协从军,最后再选择黄道吉日出征与黄姓可汗汇合作战,这当中的过程确实需要小半年。
这时酒宴上已经是杯盏狼藉,两坛子葡萄酿已喝得涓滴不剩,水盆羊肉也只剩下了盆底的残汤。
李嗣业一抹嘴站起来,朝几位校尉拱手说道:“多谢几位校尉今日款待,嗣业不胜酒力,等他日闲暇之时,我亲自做东,仍在这座胡姬酒肆中,请诸位豪饮。”
说完他已经转身在众人讶然的目光中下楼,脚步在木楼梯上发出趟趟的声音。
校尉们的随从们都聚在一楼的四方案前聚餐,也是同样的水盆羊肉,同样的分量,不过酒水就低劣了,是廉价的本地酿造三勒浆。
只见田珍正趴在桌上,搂着另一个军官的肩头,旁边坐着藤牧,对着满桌子瞪大眼睛侧耳倾听的人说话:“我跟你们说啊,那燕小四进去之前,狂得很,说什么两百军棍他都不哼哼一声,结果呢!关进去还不到四五天,就已经哭爹喊娘……”
原来他们两个也在下面吹牛,李嗣业无奈地朝两人招招手:“别谝了,我们走。”
任承嗣等四人站在酒肆窗口朝下方眺望,注目着李嗣业牵马离去。
赵元韦双手叉腰,挺着肚子问旁边三人道:“三位校尉,对于这个人,你们怎么看?”
任承嗣拽着胡须说道:“能耐比我高,水平也比我高,仅此而已。”
韩章以青白眼翻了他一记,毫不客气说道:“当然比你高,傻子都能看得出来。元韦是问他为人如何。”
袁棠说道:“这个李嗣业,功利心太重,不好相处。”
任承嗣立刻讽刺袁棠道:“你这不是在说你自己吗?以己度人,要不得!”
赵元韦倒是淡定地说道:“我倒是觉得,他对突骑施汗国的了解,不是从商人们那里得来的。你们想想看,丝绸古道在西域共分两条,一条经过葱岭南下天竺,另一条从勃达岭途径,入碎叶,过石国康居,进入波斯入大食。这两条商路上的人,通常都是各走各路,不会轻易变换商路,所谓商人告知不过是无稽之谈。”
“那依你之见?这李嗣业的消息是从哪儿得来的?”任承嗣好奇地问道。
“当然是从突骑施得知!他必定养了几个探子,以商队的身份进入突骑施打探,所谓未卜先知的能耐也是由此而来。所以他的身份也不止是第八团校尉这么简单。你们想想看,赵卢水挪走了第八团四个月的饷钱,加起来高达百万钱,他哪儿来这么多的钱?就算他家中豪富,要换做你,你愿意拿出近百万的钱财给朝廷的军队发饷吗?有如此多的钱财,在长安上下打点一番,不说正四品的疏勒镇使,五品的拨换城使总能轻易当上的吧,何必来这样一个对朝廷心怀怨念的重组三百人团?”
袁棠、韩章两人恍然大悟,众口一词低声道:“他是盖嘉运从北庭系带来的亲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