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握着手机,躺在床上努力克制,哪怕呼吸也能让我感觉到肋骨轻微的断裂的疼痛。刚才去拍了片,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我还不敢跟陆思城说,因为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从何解释。如今,我只能专心地听着,生怕错过他的回答。
那边沉默了好久,我听到他说:“沈若水,你想一想,如果我不是GAY,你会不会喜欢我?”
“什么?”我完全糊涂了。等我还想问什么,那边有人喊他,他已经挂了。
我应该回答喜欢还是不喜欢呢?这是我他对我最后的试探吗?回答不喜欢,他会不会觉得我利欲熏心,不择手段;回答喜欢,他会不会怕我影响到他与男朋友的感情,担心我会纠缠他?我自言自语了好一会。
花嫂担忧地看着我,她好像在年岁里就没有变过,微微胖着的脸,齐耳短发,微微红着的粗大的手。花嫂有一儿一女,听说老公身体不好,儿子不怎么长进,至今没有婚娶。花嫂想多赚点钱给儿子当老婆本,所以她很重视在沈宅的工作。
我努力对她笑笑。问:“花嫂,你留着一天了,是不是要回去了?没事的,你去吧。”
“不的。我留下来,这宗辉下手也太狠了,我更是要照顾好你。”
“可歆惠早上来就说要让你回去。”我懂作为打工者的不容易,还是得看主人家的脸色。
“没事的,其实我已经不在沈家做了。”
“什么?他们辞退你了?”
“不是。是陆先生跟沈先生要求,把我雇下了,让我照顾你。我以后也不用受老赵夫妻的气了。”花嫂连忙说,脸上露出了愉快的神色,我估摸着工资一定是比沈宅高了。
我真的很惊讶,陆思城考虑如此周全。他应该是看出花嫂的身份尴尬,怕她被沈家人叫回去,我无人照顾,便干脆雇下来花嫂。我心里某一处变得柔软,说不出的感觉。
有人敲门,花嫂忙去开了门。刘晨阳神色暗淡地进来了。我冷漠地看了一眼,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拿出胸片,算是缓解了我们的尴尬。
“胸片出来了,轻微骨裂,幸好没有合并出现血气胸,只是单纯的肋骨骨折,可以给予保守治疗措施,也就是用胸带进行外固定,固定六到八周的时间,卧床休息使骨折自己恢复就可以。”他做医生还算不错,说的话也算让人心安:“等会护士会来给你绑胸带,有什么不舒服的及时跟医生说。”
“好的。赵宗辉呢?”我问。
他沉默。
我突然想解释了,因为我发现刘晨阳其实根本没有喜欢过我。
“你是不是觉得我在维护他,被他打了还维护他?是吗?”刘晨阳眉头抬了抬,我没想他回答什么,继续说:“在事情发生的时候,你都是选择相信别人而不是我。以前你相信我阿姨,不相信我,所以误认为我背叛了你,再也不找我了。我去美国?呵呵,你大凡多来几次沈宅,工作后去次沈氏集团打听,就可以确定我在哪儿?你没有。”
刘晨阳的瞳孔微微缩了缩,我还是没准备让他说话,继续说:“刘医生,可能在你的人生中,我沈若水让你耿耿于怀是因为我在你心里太坏了,明明你觉得我喜欢你的,一转身却跟別的男人苟且了。你无法释然。你是骄傲的人,你的人生应该没有经历过失落,所以你放不下的无非是这个。”
我叹了一口气,想撑起身子,他连忙过来帮我,我没有拒绝,我确实没办法自己起来,但很快,在我的冰冷眼神下,他自律地往后退了一下,站在床边。
“我也一样,也放不下,谢谢你今天告诉我,我终于有了答案。你是找过我的,并不是对我毫无情意。谢谢你,在年少的时候关心过我,爱护过我。现在,我也回答你的疑虑,我从来没有去过美国,赵宗辉也不是我的什么人。我曾经喜欢过你,但是都过去了。你已婚,我也马上要结婚了。你我不要再有医生患者以外的任何联系。”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我觉得一口气终于舒展了,压制了这么多年的疑惑,我也明白了。我从到沈家就一直被欺负,可是沈从军从不信我。我在外人面前一直被标签为乖张的坏女孩,没有人信我。我和赵宗辉明明是被他欺负,可是所有亲戚都认为我跟他胡搞,没有人信我。刘晨阳其实是一样的,他选择相信所见,而不是我。我并不想为难他,一如重逢那会,我根本就不想再跟他有任何瓜葛。可是洛城最好的医院就是这里,我吃五谷杂粮难免要生病,总不能因为刘晨阳,医院都不去了。所以,说破,对谁都好。
面对刘晨阳眼底的伤痛,我别过了头。每个人心中都有一道白月光,刘晨阳是我的朝露,可是,他的光芒在过去就够了,滋养过那段年少,心存怀念。现在,我累了,我想好好休息,还有一只饿狼等着我对付。
“对不起。若水。”刘晨阳还想说什么,我已经摇摇头。
“没有什么对不起,刘医生,希望你除了工作以外不要再打扰我了。”我躺了回去,护士刚好进来了,刘晨阳终于走了。
“花嫂,看看赵宗辉还有没有在外面?”
“没有。刚才他就被医院的保安拉出去了。殴打医生这个罪名也不小,不过那个刘医生说算了,估计他也回家了。唉。若水小姐,你说他为什么要打你们?”
“发酒疯吧。花嫂,你帮我打电话给赵玉兰,就说赵宗辉刚才来医院把我打晕过去了。问问她,怎么办?”
花嫂当着我的面打电话,我听她嗯嗯了几声就挂了。“太太说明天上午来看你,现在太晚了,你有医院照顾不碍事。”
我扯了扯嘴角,点点头。我原本没指望她来,只是不想她晚上好好睡觉。
花嫂坐回了我的床边,看着我挂盐水,点滴一下一下的,慢慢注入我的身体,我安心地睡着了。
第二天,安伯又来送饭,我的伤势就瞒不住了。我没想撒谎,因为欺骗陆家下场比说出真相更加惨,但是怎么说还是在我。
“安伯,你先不要跟思城说,我自己跟他说。”我只要求他不要跟陆思城说,却没有反对他跟陆老爷子说。
“好。你自己跟他好好说,你们沈氏也太不像话了,居然为了一个负责人的事,这么对待你,陆老知道一定不放过他们的。”安伯气得吹胡子瞪眼的。花嫂在旁边一声不吭,喂我喝粥。每咽下一口,我就痛,看我吃着脸色发白,安伯更生气了,嘴里念叨着:“我要跟陆老说道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