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刚刚进入过众道之庭的极少数生灵，知晓大概的前因后果。</p>
太清弟子李长寿、太白金星李长庚，完成了旷世之举！</p>
这思路就很奇特，重构天道，定下新的道则，直接……直接……</p>
“师兄……”</p>
被云霄挡在身后的灵娥莫名地怔了下。</p>
灵娥那双美丽地眸子在轻轻震颤，道心突然揪了几下；</p>
她不顾一切从云霄身后冲了出来，在所有生灵注视圣人大战的时候，径直冲向了混沌钟。</p>
祭我均衡之道、祭我均衡之道！</p>
炼气士修道往往有诸多涉猎，可修多条道，修行诸多术法，比如最常见的五行道术，就是涉足了五行之道。</p>
但每个生灵成仙成道，凭借的是唯一一条大道。</p>
自身之道。</p>
这是成道的基础，是长生的根本，是炼气士的命魂之道。</p>
均衡大道，就是师兄的道啊……</p>
师兄他凭着这条道修成天仙、金仙，凭借着……</p>
“灵娥！”</p>
云霄连忙就要追上去，但她刚要迈步，俏脸突然一白，抬头看向那混沌钟。</p>
不、不会。</p>
他开辟众道之庭时，尚是在旧天道的秩序下！</p>
没有外力相助，只有他主动施展的均衡大道，均衡了圣人道境，而后凭借着虚假道境，召集三千大道。</p>
反震之力、开辟阻力、自身之道的缺失……</p>
云霄俏脸煞白。</p>
“唉……”</p>
混沌钟的灵觉在众生心底响起，大钟缓缓飞起半丈，显露出其下盘坐的身形。</p>
一缕缕枯槁的白发披散。</p>
近乎干瘪的身躯静坐在那。</p>
如凡人般。</p>
如睡着了一般，低着头、闭着双眼，仿佛还能听到他梦呓般的低喃。</p>
该怎么，去均衡天道呢？</p>
是啊，该怎么去均衡天道？</p>
改变秩序说的容易，口号喊喊也挺热血，可如何去做呢？</p>
就在那个仙岛的沙滩上，师父被金乌火焰烧没后的那几年，在那温暖的混元金斗中，李长寿静静坐在那，想着、念着、思索着。</p>
他努力推验了很多思路。</p>
比如，可以找到混沌钟，凭混沌钟引动岁月大道，将盘古神劈下的第五十道斧痕，自开天辟地接到今日，轰碎紫霄宫。</p>
比如，可以钻研大道之毒，为天道染一些‘病毒’，从而反过来影响到鸿钧道祖。</p>
再比如，可以琢磨如何让六圣一同出手对抗鸿钧……</p>
等等。</p>
当时李长寿对天道的理解有限，思考没那么全面，掌握的讯息不足，思路也有些异想天开之处。</p>
但每一个思路，可以预见的，都是数不清多少生灵的死伤。</p>
李长寿只能不断否定这些思路。</p>
要去灭道祖和天道，是自己的念想，由自己恨意而起，不应该用其他生灵的性命做筹码。</p>
一人做事一人当。</p>
所以，自己其实只有一条路，去均衡天道，去理解天道，去重构天道。</p>
该怎么去均衡天道？</p>
该怎么……</p>
“师兄！”</p>
一声呼唤惊醒了昏昏沉沉的李长寿。</p>
他感受到灵娥冲过来的身影，又感觉到了混沌钟散出灵力，将灵娥隔开。</p>
“温柔些，”钟之灵在旁现身，低声道，“他现在受不得你撞。”</p>
灵娥禁不住哭了出来，跪在李长寿身旁，在自己宝囊中倒出大瓶小瓶的丹药，捧着李长寿的白发，看着李长寿苍老的面容，小手不断颤抖。</p>
“师兄不要吓我！</p>
你不是十成把握自己没事吗？</p>
你不是求稳吗！你不是……”</p>
“哭什么，这么难看，罚你抄经了。”</p>
李长寿有些费力的抬起左手，想去摸摸灵娥的脑袋，却发现自己的手掌干瘪如枯木，上面满是皱纹。</p>
“我这不是没事，就是脱力罢了。”</p>
他想将手放下，但灵娥连忙向前凑了下，将他手掌握住，放在自己脸颊。</p>
云霄的身影闪到李长寿身后，她默默跪坐，双手扶着他的肩头，一缕缕灵力小心翼翼度入李长寿体内，眼圈禁不住有些泛红。</p>
道躯已如干枯开裂的河床。</p>
道道流光闪烁……</p>
“长庚！”</p>
“星君大人！”</p>
“师兄！”</p>
“长安叔！”</p>
“这是怎么了这是！”</p>
赵公明嘴唇发抖，蹲在李长寿面前，想出手搀扶又不敢乱动，“玩这么大干什么？你不是做什么事都留有余力吗？”</p>
“真的，死不了。”</p>
李长寿低声道：“只是丢了道行，重修就是了。”</p>
云霄立刻要开口，但李长寿及时拍了拍她玉手。</p>
“长庚，”玉帝嗓音略有些哽咽。</p>
李长寿顿时摆了个无奈的表情，叹道：“陛下，我真的就是脱力，暂时没了道行罢了。”</p>
“老君来了！”</p>
“快！快给老君让路！”</p>
周遭仙神连忙散开，老君自牛背上飘落，皱眉握住了李长寿的手腕。</p>
很快，老君道了声：</p>
“性命无忧。”</p>
众仙神顿时松了口气。</p>
老君在袖中取出一枚丹药，想了想，又将这丹药化做了粉末，拨了一丝丝粉末，送入李长寿口中。</p>
李长寿面色顿时好看了些，原本枯槁的白发添了一丝丝灰色，面容也年轻了些。</p>
“多谢老君。”</p>
嗓音也多了点气力。</p>
“嗯，”老君点点头，沉吟几声，“先去兜率宫调养。”</p>
“等此地打完了吧，”李长寿看向前方虚空，他没了修为，此刻全凭一口灵力维持自身，只能看到几团模糊的光影。</p>
“那你稍等一阵。”</p>
老君低声应着，身形化作一抹白芒冲向斗法之地。</p>
少顷，太上老君与太清圣人合二为一，口中念诵玄妙咒文，说话再无间隔与费力之感，招手凝成天地阴阳大磨盘。</p>
那气势，说不出的凌厉。</p>
李长寿轻轻呼了口气……</p>
自身什么情况，他自然知道；选择这条路，自然考虑过了诸多情形，也准备了一二后手。</p>
哪有变革不流血的。</p>
能做到这般地步，他已经很满意了。</p>
覆灭道祖之战打了许久。</p>
三清圣人实力全开，道祖底牌齐出。</p>
他们都已脱离了天道束缚，也无法借新天道之力，完全是以自身法力斗法。</p>
这一战，比当初太清于紫霄宫大战鸿钧，还要艰难许多。</p>
女娲娘娘守在李长寿身旁一阵，确定李长寿性命无损，便去为三清圣人掠阵。</p>
可女娲娘娘完全没有出手的机会，只能在边缘游走。</p>
道祖实力完全显露，吞噬旧天道的意志之后，完全可以用恐怖来形容。</p>
可惜，距离混元无极境还差了一线。</p>
一直到混沌钟加入战团，三清同时激发开天至宝，太清圣人手握开天斧的虚影，才算压制住了这般状态下的鸿钧。</p>
乾坤鼎威能颇重，造化玉碟变化无穷。</p>
道祖与魔祖两位一体，似乎还有更多分身要外出一战。</p>
但鸿钧的目光，多是看向被众多生灵围住的李长寿，看着李长寿那斑驳白发，嘴边露出几分苦笑。</p>
还是，挺羡慕吧。</p>
被人关心的感觉，已是十分陌生。</p>
悠久的记忆中，最多的便是那漫无边际的灰暗，无边无际的孤独寂寞。</p>
那时，上辈子的记忆成了最好的解药，让自己翻来覆去的回想。</p>
直到这些记忆渐渐被消磨，渐渐记不起，甚至姓名都忘了。</p>
可笑的是，主人格并不知道这些。</p>
因为这些负面情绪和感受，在真灵分裂时，被他带走了。</p>
回过神来时，已是在精彩缤纷地远古天地间，‘大家’为了理想中的天地奔波着、谋算着，每一个瞬间都是无比充实。</p>
再回过神来，自己站在‘最后一个同伴’面前，扼住了对方的咽喉，让对方归于自身。</p>
凭什么，他只是那个平庸之极的男人的‘衍生品’！</p>
又凭什么，他最终的命途必须是归于那个混蛋，成全所谓的主人格！</p>
他已经站在众生之巅，坐在那紫霄宫中，将三清收为弟子！</p>
他是鸿钧！</p>
玄门之主，道门之源！</p>
他！</p>
啊……其实只是不甘心吧。</p>
斗法中，魔祖的头颅被通天教主的剑光搅碎，魔祖之身再无法维持。</p>
鸿钧袖袍挥舞，那魔祖残躯化作流光钻入鸿钧体内，鸿钧握住乾坤鼎的鼎足，独战三清圣人！</p>
他始终不发一言，只是调运浩瀚如海的法力；</p>
身形虽不再那般魁梧，却依然满是威严。</p>
太清眉头微皱，手中大斧的虚影光芒大作。</p>
“合力！”</p>
太清圣人一声轻喝，通天教主与元始天尊出现在太清左右，同时推掌。</p>
那道巨人的身影出现在三清圣人身前，大手抓向鸿钧。</p>
鸿钧怔了下，眼中有光芒闪动。</p>
“老哥……”</p>
鸿钧喃喃了声，随后满是疑惑地皱眉，低头看了眼自己掌心。</p>
为何？</p>
为何！</p>
为！</p>
那只大手毫无阻碍将鸿钧身躯握住，鸿钧眼神突然变得无比复杂，有迷茫、有歉然、有内疚、有怀念、有坦然……</p>
还有几分激动。</p>
甚至，鸿钧还抬起了能活动的右手，下意识伸向了这巨人的面庞。</p>
没有在意这巨人只是虚影；</p>
没有在意这巨人高举的开天斧；</p>
没有在意这巨人冷漠且毫无波澜的表情。</p>
“老哥，”鸿钧轻声喊着，嘴唇微微颤抖，那张面容诡异地化作了一张白净无须的面容，带着失落、带着微笑，带着哀求。</p>
“咱们不开天辟地行么？</p>
混沌海，也很自在啊。”</p>
斧刃斩落。</p>
(本章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