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代仲忙拜谢了,拿了点心,告辞母亲回去。自此便彻底将求功名的心思打消了,只陪着妻子儿女,说笑取乐;次则进宁国府中问候母亲;闲暇之时,与三五好友,饮酒闲游,倒也十分惬意。
且说四爷贾代偲,拿了银子回去的第二天,便起了个早,带了小厮庄儿和星儿,骑着三匹青马,来到京郊,准备买几亩良田。
但见风和日丽,白云悠悠,远山青翠,白水如带。田野之中,有农人带着斗笠,正在田里劳作;有牧童骑着老牛,悠闲地穿梭在田垄之间;有老者推着小车,正在树荫下歇息;有幼子在家院门口,相互追逐游戏。
空气里,裹挟着一阵淡淡的青草香,若有若无地萦绕在贾代偲身边。贾代偲的心里,瞬间变舒畅了许多,手中的鞭子一挥,青马更是撒着欢儿地奔驰而去。
绕着田野转了一圈儿,贾代偲才想起了一个问题,他该去问谁买地?究竟谁家的地是要卖的?
小厮庄儿早已看出了主子的心思,笑道:“爷,替咱们管着那十几顷田地的老祝头,与这附近的人极熟悉,咱们倒是去问问他才好。”
贾代偲笑道:“你说的是,你可知道他家在哪里住着?”
庄儿笑道:“这个自然,每年我都要来与他交涉几次,哪能不知道?前面一棵老柳树转弯,再往前二三里路,有一个白门,门前一个石墩子的,就是他家。”
说着,便上前引路,主仆三人抖抖马缰绳,沿着田间小路,迤逦而去。
村子里大约有三五十户人家,大都是蓬门荜户,瓮牖绳枢。马蹄踏在村子的土路上,荡起一阵阵的尘土。有几个正在门首玩耍的孩童,见到几匹高头大马直撞而来,慌忙躲进了家中。
庄儿在一户人家门口勒住了马缰绳,笑道:“爷,就是这里了。”
贾代偲举目望去,只见这户人家,比其他人家略强一些,门口一个小小的灰瓦门楼,旁边有一个大猫状的石墩子,越过土坯的院墙,看到里面是一座灰色的瓦房,褐色的窗户上,糊着白色泛黄的窗纸,院子中种着几株花草,另有一个搭起来的架子,上面爬满了绿色的长藤。架子下面,有一张石刻的圆桌,桌子旁边,是几个圆形的石凳。
贾代偲笑道:“这房子虽说简陋,倒极清幽。”
庄儿笑道:“院门开着,想必这老头儿在家里呢。”便高声叫道:“老祝!老祝!四爷来了!”
房里立刻走出来一个年约五旬的老者,穿着灰蓝色的棉布衣裤,黑灰色的布鞋,花白的胡子,满脸的皱纹。
走到门口,抬头看到马背上的贾代偲,慌忙跪了下来,道:“四爷如何来了?小的家里房小屋窄,又满是尘土,只恐脏了四爷的衣服。”
贾代偲下了马,笑道:“我不过来转一转,你且起来说话。”
老祝头忙站起身,一脸谦卑的笑容,道:“四爷既然来了,只能委屈四爷,略微坐一坐,喝杯茶润一润。”
进了院子,老祝头笑道:“就请四爷在石凳上歇歇吧,房内实在脏乱,不是爷待的地方。”说着,忙又用袖子擦石凳,请贾代偲坐下,又冲屋子里喊道:“死老婆子,还不快出来给四爷倒茶,再打盆水,让四爷洗洗手。”
贾代偲笑道:“不忙,不忙。”
房内已有一个和老祝头年岁相仿的婆子,走了出来,穿着虽然简朴,收拾的倒也干净。她手里端着一个粗瓷茶杯,笑道:“四爷,我们家里没什么好的,这是昨儿我们当家的买的新茶,虽说入不了四爷的眼,四爷也好歹润一口。”
贾代偲跑了半晌的人,早已口渴难耐,也顾不得许多,忙接了过来,笑道:“这杯子虽有些粗,倒也有些古意。”说毕,饮了一口。俗语说,“饥不择食,寒不择衣”。贾代偲这是“渴不择茶”,一口茶喝下去,越发激出口渴的感觉,因而也不客气,又一口饮尽,笑道:“好茶!”
老祝头笑道:“四爷说笑了,府上什么好茶没有?我这个算得什么。”
祝婆子又另拿了两杯来,分别递与两个小厮。两人都喝了。
老祝头笑道:“四爷这次来,想必有什么事吩咐?”
庄儿道:“老祝,可是你的好事来了。四爷想新置几亩地,你可知道有谁家要卖地的?这件事你给四爷办好了,还怕四爷不赏你?”
老祝头皱皱眉,想了一下,又赔笑道:“回四爷,这事儿倒是急不得。也得等有人卖,咱们才能买;另一个也要田地肥沃,咱们才能买,不能什么地都买,是不是?倒得等我好好打听打听。”
谁成想,只因老祝头这一句话,竟又引起来一场巨大的风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