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城中的大将军府尚未开工,伽延从将识匿部所有部众,伤员都驻扎在城外,嘈杂痛苦的喊声时常在营地中缭绕。
李嗣业轻装简从,沿着青草坡向营地走去,一路所见皆是愁云惨淡的景象,时有妇女抱着早已暴毙炭黑的婴儿,哼着歌儿蹲在地上哺乳。有双腿齐断的男子躺在羊毡上奄奄喘息,两三个孩儿围在他的身边嚎哭,即使身体健全的人也是愁眉不展,以泪洗面。昔日那个欣欣向荣的识匿部一下子跌入了谷底。
无论是大国,还是小部落都是一样的,一场兵灾足以摧垮文明繁育的成果,唯一能区分的是,他们的承受能力强弱而已。
李嗣业的心情很是沉重,眼前背着死尸的人为他避让了道路,识匿部的巫医哼哼唧唧地在毡帐周围挑着奇怪的舞蹈,好像这样就能驱赶走伤者的痛苦。
他走到伽延从的大帐前,有侍女主动掀开了帐幕,帐中伽延从全身多处裹着麻布侧躺在毡毯上,女儿阿兰达伺候在病床前,口中嚼着浓绿的药草,然后吐在碗中。
伽延从看到李嗣业到来,高兴得刚要起身,却被疼痛牵扯到伤处,龇牙咧嘴哎呦一声躺了回去。
李嗣业连忙上前劝阻:“大将军,你新伤未愈,千万不可动弹。”
伽延从嘿笑了一声,握着他的手说道:“我与你有缘,第一面便有亲近之意。对了,让阿兰达给你煮一杯羊奶茶,她是我们识匿部落中煮茶最香的。”
阿兰达羞涩地掩嘴出门去,稍后端进来一羊角杯白色的热茶,李嗣业尝了一口,有股难闻的腥膻味儿,抬头看伽延从父女,却用鼓励的目光看着他,只好硬着头皮一口灌了下去。
伽延从笑着问:“这羊奶茶味道如何”
“呃,不错。”
“让阿兰达再给你倒一杯。”
李嗣业连忙摆手:“不必了。”
两人在帐中寒暄了几句,李嗣业神情逐渐严肃,正色对伽延从说道:“我有一番话要与大将军说。”
“有什么话,你直说便是。”
李嗣业却紧闭嘴唇,面带犹豫地看了阿兰达一眼。
伽延从笑道:“怎么连我亲爱的女儿阿兰达也要回避吗”
李嗣业点了点头,少女不悦地看了他一眼,转身气呼呼地离开了毡帐。
他恭敬地朝伽延从叉了一礼,说道:“伽延从大将军,我刚刚一路走来,看到识匿部元气大伤,损失惨重超过了我的想象。”
“确实是这样,”伽延从叹了口气:“我部成年男子半数折损在此役中,想要恢复这般光景,需要整整两代人繁衍生息。”